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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清泉濯足（第1页）

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从冥河深处探出的巨兽獠牙，狰狞地刺破墨蓝色的暗河水面。湍急的水流撞击在石头上，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，激起浑浊冰冷的水沫，弥漫在狭窄的河滩上空。流淌的星河藤蔓光芒在这里变得稀疏黯淡，仅存的几点星屑柔光艰难地穿透浓重的水雾，将这片区域映照得更加阴森压抑。

欧卫小小的身影，在湿滑冰冷的碎石与狰狞怪石的缝隙间艰难跋涉。嫩黄小袄早已看不出本色，沾满了泥污、苔藓的荧光粉末和之前挣扎留下的污迹，衣角还留着那个被墨绿藤蔓“咬”出来的三角小洞。小屁股和后背的疼痛在跋涉中又隐隐发作，让他每走一步都忍不住皱一下小眉头。更难受的是那双小脚丫——浸透了冰冷河水的破旧小靴早已磨穿，脚底板直接踩在湿滑硌脚、棱角分明的碎石上，又冷又疼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子上。

“呜…脚脚…好痛痛…好冷冷…”他委屈地小声哼唧着，纯净的大眼睛蓄满了生理性的水汽，小鼻子一抽一抽。体内那股由七彩霞光带来的温暖舒适感虽然还在，却仿佛被这恶劣的环境和脚底的痛苦隔绝了大半，只能勉强支撑着他摇摇晃晃地前行。

手腕上，暗金龙纹印记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，如同残烛最后的火星。玄龙残念的意念沉寂无声，显然在之前的连番惊吓和力量透支后，彻底陷入了深沉的休眠，以期恢复一丝残力。那枚布满细微裂纹的幽暗针尖印记，也收敛了所有光芒，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，冰冷而沉默。唯有手腕内侧那道微不可察的冰魄魂印（雪花印记），偶尔会随着欧卫脚底传来的刺骨寒意，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，散发出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气息，仿佛在…吸取着周围的寒气？

“水水…大大的水水…好吵…好凶…”欧卫望着身边咆哮奔腾、如同愤怒巨兽般的暗河，小脸上满是畏惧。这和他想象中“洗香香”的清澈溪流完全不同。玄龙之前指引的“沿河上行”方向，在这怪石林立、光线昏暗的险地，也变得模糊不清。他只能凭着孩童模糊的方向感和一丝“往高处走”的本能，在嶙峋的怪石缝隙中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摸索。

空气冰冷刺骨，弥漫着浓郁的水腥气和岩石的土腥味。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小小的耳膜嗡嗡作响。疲惫、疼痛、寒冷、恐惧…各种难受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冲击着他小小的心灵。

“呜…想…想回家…想师虎…想白白…”小家伙终于忍不住，带着哭腔小声啜泣起来，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，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冰冷的碎石上。他想念逍遥宗里那些熟悉的面孔，想念温暖柔软的床铺，想念仙鹤白白梳理羽毛时温柔的触碰…这冰冷、黑暗、吵闹、硌脚的地方，他一点都不喜欢！

就在这绝望无助、泪水模糊了视线的时刻——

哗啦…哗啦…

一阵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悦耳的水声，如同仙音般穿透了暗河的轰鸣，清晰地传入欧卫的耳中！

这水声不同于暗河的咆哮奔腾，它轻柔、舒缓、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，仿佛山间清泉滴落石潭，又似玉珠滚落玉盘。

欧卫的哭声戛然而止！他猛地抬起沾满泪水和泥污的小脸，纯净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！他竖起小耳朵，努力分辨着那微弱却无比动听的水声来源。

“水水…好听的…水水！”他忘记了哭泣，忘记了疼痛，小脸上露出惊喜和希望的光芒。那轻柔的水声，仿佛带着魔力，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和绝望！

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，艰难地绕过一块如同小山般的狰狞怪石。

眼前豁然开朗！

怪石之后，竟隐藏着一片相对平缓的凹地。凹地中央，并非奔腾的暗河主道，而是一条仅有尺许宽、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！这溪流如同一条柔美的银色丝带，从更高处的黝黑岩壁缝隙中无声流淌而出，蜿蜒穿过凹地，最终汇入不远处奔腾咆哮的暗河主道。

溪流两侧，覆盖着一种奇异的苔藓。这苔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，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密的、如同水晶粉末般的银色光点。无数细小的光点随着溪水的流淌而微微起伏、明灭，将整条小溪和两侧的凹地映照得一片朦胧清辉，如同月华洒落人间！一股清冽纯净、带着淡淡甘甜气息的寒意，正是从这溪流和乳白苔藓中散发出来，瞬间驱散了周围浑浊的水腥气，令人精神为之一振！

更奇异的是，溪水流淌过的地方，水底并非泥沙碎石，而是一种半透明的、如同凝固玉髓般的乳白色河床！溪水清澈得不可思议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河床上天然形成的、如同经脉般的淡金色纹路！那悦耳的“哗啦”声，正是溪水轻轻拂过这些玉髓河床时发出的天籁之音！

“哇——！”欧卫纯净的大眼睛瞬间被这梦幻般的景象俘获！所有的疲惫、疼痛、委屈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！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惊叹的欢呼，迈开小短腿，几乎是扑了过去！

“亮亮的！白白的！香香的！好听的！”小家伙跑到溪流边，迫不及待地蹲下身，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，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清澈冰凉的溪水。

溪水入手，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，冻得他小手一哆嗦，差点把水洒掉。但这寒意却异常纯净，仿佛能涤荡灵魂，非但不让人难受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舒畅！

“凉凉！舒服！”欧卫惊喜地叫道，忘记了冰冷，将捧起的水凑到小脸前。水中倒映出他沾满泥污、泪痕未干却充满惊喜的小脸。他深深吸了一口那清冽甘甜的气息，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。

他迫不及待地将小脸埋进捧起的水中！

“噗哈！”冰凉的溪水刺激得他猛地抬起头，小脸冻得红扑扑的，却咯咯地笑了起来，纯净的笑声在清辉笼罩的凹地里回荡。“…好凉！好甜！”他咂咂小嘴，虽然没真的喝下去，但那清冽的气息仿佛已经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和疲惫的心神。

“洗香香！洗香香！”他想起最初的愿望，兴奋地嚷嚷起来。小手在冰凉的溪水里搅动着，试图清洗脸上和手上的泥污。

然而，他忽略了那双饱受折磨的小脚丫。

脚底板传来的阵阵刺痛和冰冷麻木感，在接触到这清冽溪水散发出的纯净寒意时，非但没有缓解，反而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同时扎刺！痛感瞬间加剧！

“呜哇！脚脚…好痛痛！”欧卫痛呼一声，小身子一歪，一屁股坐在了溪边那柔软、散发着清辉的乳白色苔藓上。他委屈地抬起一只沾满泥污、被碎石划出几道细小血痕、冻得通红的小脚丫，看着上面厚厚的泥垢和污迹，瘪着小嘴：“…脏脏…痛痛…冷冷…”

纯净的大眼睛望向那清澈见底、流淌着天籁之音的溪水，又看看自己脏兮兮、伤痕累累的小脚丫，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小小的心底升起——要用这干净、舒服的水水，洗洗他的脚脚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