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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两只白色海鸥结伴在蓝黑色企鹅群中渐渐飞远，和谐得有些刺眼，显然，崔璨刚刚等的是这个女生。

&esp;&esp;当她的脚步僵住，她花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这种身体凉下去、想要躲起来的冲动叫尴尬。

&esp;&esp;依稀记得隔壁班的这个女生，及肩的头发发尾内扣做得很精致，左手手腕戴很多只粗细不一颜色不同的金属手环，走路时发出风铃般叮叮当当的脆响，在穿着朴素的同级生里很夺眼球。有一次在走廊上两人擦肩而过，对方夹着一块边缘磨得面目全非的双翘板，而自己正抱着团员申请表。对方打量她，先是瞥了瞥她鼻梁上鲜少佩戴的黑框眼镜，接着又扫了眼她手肘与肋部之间夹着的那迭表格，从这种不太舒服的审视中，白玉烟大略猜到对方什么心理，她只是懒得理会。

&esp;&esp;迭起围巾回到座位，前桌早就离开了座位不见影踪，白玉烟若无其事地拿起笔接着写题，几分钟过后，她仍然没读完那道题干只有四行的电势题。

&esp;&esp;一天中午白玉烟和班长在16班门口分卷子，金属手环彼此敲击的声响从她耳边飘过，她与班长同时抬头看向那人走过的背影。

&esp;&esp;班长是个对篮球鞋颇有研究的男生，脚上的aj一周不重样，待女生走远后，语气不乏艳羡地低声对白玉烟说了句：“卡地亚诶。”

&esp;&esp;“什么？”白玉烟茫然地从两迭卷子间抬头。

&esp;&esp;“她的手环，卡地亚的。”

&esp;&esp;“噢……”她用手掌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，“确实挺好看的。”

&esp;&esp;崔璨会和那个女生玩得来是情理之中，她想，也许一些普通的巧合就能让她们认识彼此，毕竟这么大个学校却只有一个食堂，一个超市，一个书店，一个诊所；滑板……崔璨也玩滑板，两人家境也更相似，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。记得妹妹曾经打趣过自己的大堆头衔，更不必提前些日子演讲时想起妹妹也许在看的心虚——也许她确实更该找个这样的朋友，现在她们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和活动。妹妹更不容易孤单了。

&esp;&esp;挺好的，只是受欢迎的妹妹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而已。妹妹朋友向来不少。

&esp;&esp;而假如，假如崔璨不是自己的妹妹，从来不认识自己，两人在走廊上那样擦肩而过，崔璨也会向自己投来那种眼神吗？

&esp;&esp;鸿鹄与燕雀……

&esp;&esp;曾几何时，我以为我才是被仰望的那个。

&esp;&esp;“同学们，马上八省联考了……”

&esp;&esp;班主任换了两次，现在是个叁十出头的青年单身男教师，北大物理系毕业，同班同学们或高调或无言地崇拜着他，课堂氛围十分融洽。

&esp;&esp;“……今年是改革的第一届，我们学校在选科这个事情上有很多没有做好预判导致的……”

&esp;&esp;白玉烟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悬挂的摄像头，想象从那个玻璃凸透镜的里面观察整个课堂的模样。她坐在第叁列第叁排，离老师很近；她穿着校服，与同窗整齐划一；她握着笔不敢松手，桌面上的纸张满是红与黑的线。不大的教室里有五十个学生，每张桌上红与黑的线近得彼此相连铺成一张暗红色的蛛网，她是束翅就擒的飞虫深陷其中，就像其它所有人。

&esp;&esp;这种雷同一直让她安心，当蛛网震动，她知道无论生死都有无数同类与她共进退。但海鸥的白色翅膀雨夜闪电般划过她脑海，她忽然开始介意同它们相近，她的意识短暂挣脱出这具躯体后回头望，试图找出自己身上有别于周围环境的地方。

&esp;&esp;“……我们学校同学历来都有个规律，高考分数一般都比八省联考的分数高叁到四十分……”

&esp;&esp;花了18年，努力争取的，就是现在这样，她想。没有崔璨的话，她本该可以对自己很满意。

&esp;&esp;至少假装很满意。

&esp;&esp;“……现在让学习委员发一下考场分配的名单……”

&esp;&esp;为什么胃有点疼？

&esp;&esp;似乎早上忙着抱作业，忘记吃饭了。

&esp;&esp;这狠心的生活，就不能看在她快高考的份上，暂时少添些麻烦吗？

&esp;&esp;“白玉烟？”

&esp;&esp;她立刻回过神来，接过老师递来的名单。

&esp;&esp;还是生活并未特意为难她，只是她庸人自扰了呢。

&esp;&esp;有点……烦。